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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元迟疑了一下，脸上有着担忧。“祖母生了很重的病吗？”
“对，很重很重的病。”
病入膏肓的那种，不然林老太太怎么会对自己的家人如此刻薄呢。
夏真真心里想着，用力点头，缓声道：“就像你娘被鬼迷了心窍会去伤害大伯母一样，祖母心里也住着一只会伤人的恶鬼，平日里祖母越喜欢谁啊，那只恶鬼越会伤害谁，所以，以后当你觉得受到伤害的时候，你要想着那不是祖母在伤害你，而是恶鬼在伤害你，只要恶鬼不动手打你，说几句难听的话你就忍一忍，等你长大了，祖母的病好了，你就不会再害怕恶鬼带来的伤害了。”
林元喃声道：“等我长大了就不怕恶鬼了吗？”
“嗯，等你长大了就不用怕了。”夏真真保证道：“只要你跟着祖父好好念书习字，等你长大了，变得强大了，到时候就换恶鬼怕你了。”
“真的？”
“真的。”
“真的吗？”
“真的。”
在夏真真再三的保证下，林元的心神总算放松了下来，多日来积攒的委屈瞬间齐涌心头，他小嘴一瘪，眼泪啪嗒啪嗒就直线掉落下来，呜呜呜的哭了起来，越哭越大声，后来干脆嚎啕大哭。
夏真真听得心酸极了，伸手把小豆丁揽入怀中，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阿元不怕，哭出来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四岁的小孩子一下子失去母亲，父亲又送灵离京不在家中，把他丢到前院跟大房陈姨娘生的小五作伴，一道由林老太爷看着启蒙，想必这几日他过得忐忑不安坏了，而且他每天还要去给林老太太请安，每次都要受到责难，又不敢告诉别人，他心里怎么可能不怕呢。
夏真真也没想到林老太太竟然会对一个四岁的孩子牵怒到当面口出恶语的地步。
即便林老太爷事后已经解释过了，说林元是林嘉明的亲生骨肉，当日之所以说他血脉不正之言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为的是棋出不意，叫崔珊在心慌之余难以否认林婉静的身世，做实了她嫁入林家的目的不纯，且多年一直勾结外人的事实，好叫她再无翻身的可能，但林老太太似乎就是听不进去。
林元哭了好一会儿，似乎要把这段时间受到的惊吓和委屈都一道哭出来，直哭到嗓子哑了，哭到咳了起来，这才抽抽噎噎地停下，抬起手背在脸上抹了一把，不好意思地推开夏真真道：“我……嗝……我要……嗝……洗……洗……”
夏真真道：“那你先跟白桃姐姐去耳房把脸洗干净好不好，一会回来就能吃到龙须酥、茯苓饼和梨糖水了。”
“嗯。”林元乖巧的被白桃牵着走了出去。
夏真真起身的时候觉得腿脚一阵发麻，坐到椅子上抬手捶了捶腿侧，吩咐白果跟着服侍林元的婆子回去前院拿件林元干净的衣裳过来。
她肩头上被林元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哭得湿了一大片，秋分早把干净的衣裳备好了，拿过来麻利地伺候着她去屏风后头换了。
待她换好了衣服从屏风后头出来，秋分抱着换下的衣裳出了里间。
房内一时只剩下她和眼睛哭得微肿的林婉璎，夏真真这时才开口问道：“五妹妹今日在老太太那儿听到了什么？”
林婉璎红着眼睛，显然还有些气不平，告状似的语气道：“我去的时候六弟已经在老太太跟前跪着了，听说是老太太叫过去训话的，”她咬着下唇，顿了下道：“那些话很不好听，我也学不来，反正光是在旁边听着就让人臊得慌，不是好话。”
“关于三婶娘的？”
林婉璎点头：“嗯。”
夏真真心知肚明，五妹妹把话说得轻了，恐怕林老太太嘴里说的不止不是什么好话，还要加上些恶毒咒骂之类不干不净的字眼吧。
林婉璎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问道：“四姐姐，六弟真的是三叔的孩子吗？”
夏真真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虽然那日审问崔珊时在场的人只有林家嫡系子孙，老太爷当日也下了封口令，不许有人议论林元的身世，并且再三强调林元就是林嘉明的亲生子，但因着林老太太近日来的口不择言，林家上下现在都在悄悄议论林元这位三房嫡子的真假。
“当然是了。”夏真真表情不变，语气轻飘飘的：“有问题的是三姐姐。”
林婉璎惊讶的捂了嘴巴，反应过来后，压低了声音道：“你还叫她三姐姐？”
“叫习惯了。”夏真真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言，转而打量了林婉璎身上的素服一眼，问道：“五妹妹在玉柏院现下过得可还好？”
林婉璎是大房庶女，要为嫡母守孝的，虽然戴孝三日后不必再着孝服，但素色的衣裳却要穿三年才行。
“挺好的。”说起这个，林婉璎面上轻快不少，“自打二姐姐，呃，不是，是太子侧妃上回来过之后，黄姨娘就正式接管了玉柏院，我听我姨娘说，等过了大太太的四七，黄姨娘就能扶正了。”
夏真真觑她一眼，有些好奇道：“你不怕黄姨娘扶正后也拿捏你的婚事？”
林婉璎怔了下，随后摇头：“黄姨娘不是那样的人。”她想起自家姨娘的话，道：“她做了嫡母，玉柏院的人才会有好日子过。若是父亲再另娶一个，指不定那人是什么心呢。”
玉柏院姨娘庶子女众多，大家心里都怕再来一个会折磨人的林大太太。
夏真真心下了然，这是都被林大太太折磨出PTSD了。
*
晚间，夏真真在饭桌上把林府私下里的议论反馈给了双亲。
“这……”陆芸儿抬眼看向丈夫，蹙了眉头道：“这件事情你还是应该去和父亲谈一下，林元年纪太小了，听多了这些话，孩子怕是心里要落下不痛快的。”
夏真真给自己夹了一筷子煎得香喷喷的海鱼，在心里纠正道：不是不痛快，是会产生阴影，如果不尽快解决林老太太这个磨人的老妖精，小豆丁恐怕要落下深深的童年阴影的。
这叫关注儿童心理健康。
林嘉康放下碗筷道：“我这就去找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一章，就离完结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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