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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和惊疑抬头,显然有些吃不准相府千金如何问这等问题!见苏漓目光坦然深沉,似乎并无苟且之意,心下一时惊疑难定,犹豫半晌不敢轻易开口。

苏漓知道久在宫中当差,这李太医谨慎无比,决不会轻易断言,当下展颜微笑:“小女子前些日子听到两个丫头吵架,说处子也可能怀孕,所以有些好奇,顺口一问,李太医不必多虑。”

她看上去似乎毫不在意,又似乎别有深意。李忠和心下一沉,想了想:“处子怀孕绝不可能。除非……”

“除非什么?”苏漓的心瞬间波澜骤起,强自压下,急迫又问。

李忠和欲言又止,苏漓急了,正想上前问个仔细,门外突然传来苏沁的声音:“苏沁见过静安王!……咦,王爷您的脸……”

只闻苏夫人厉声斥道:“沁儿!不得无礼!”

门楣轻响,一行人走了进来。东方濯目光生寒,大步走到苏漓床前坐下,冷冷道:“李太医,苏小姐所患何症?”

李忠和连忙低首道:“小姐体弱,乃是寒症,小心调养并无大碍。”

苏夫人笑道:“苏苏自幼便体弱,身子不适是常有的事。”她本是一句客套之话,听在东方濯的耳中竟成了推脱之辞。他森冷的目光扫过屋内的人,吓得苏沁缩着脖子低下了头,连看也不敢再看他。

东方濯寒着脸看她,目光微微复杂道:“既然身体虚弱,以后别四处乱跑,好生在家休养。”命令中略带警告的口气,仿佛她已是他的所有物!

苏漓眉心一沉,没有应声。鉴于刚才的教训,她已经明白了,以她目前的身份、能力,跟他硬碰硬,只会是自找苦吃!不如退一步,慢慢再做打算。总有一天,她会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咽下心头恨怒,她淡淡吐出违心之言:“多谢王爷关心!”

东方濯似乎对她的冷淡态度十分不满,死死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没说话。苏夫人何等精明,不禁心思一转,连忙笑道:“王爷想必也累了吧,这里简陋窄小,请王爷到前厅奉茶。老爷一刻便回。”

苏夫人本想客气一下,不想苏沁此刻心情郁闷,没来得及领会她的用意,就已经十分不满地嘟囔道:“上次镇宁王来,爹爹已经让人重新布置了一遍!哪里简陋了?”

东方濯闻言眉梢一挑,眼中厉光划过,将屋子里的三人都看了一眼,最后盯着苏漓面无表情的脸,目光扫过她全身唯一一件饰物,那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发簪,身为相府千金,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皱眉叫道:“王安!”

守在屋外的随身侍卫应声而入,东方濯头也不回地吩咐:“母后早晨命人送了些东西到王府,立刻取来。还有,去把父皇赏赐的那串拂云珠也一并拿来!”

王安惊讶地抬起头,似乎那串拂云珠非同一般,东方濯轻易将它送出去很不可思议。苏漓心中一凝,忙阻止道:“且慢!王爷……”

“你不能拒绝!”东方濯昂首打断她的话,凝眸笑道:“本王说要送出去的东西,没人能让本王收回。”

十足强势,不容丝毫抗拒。苏漓所有的话都被噎在喉咙,不得而出,心底遽沉,却无可奈何。而当那些东西全部搬来放到她眼前的时候,她更是心如沉石。

丝绸锦被,瓷壶玉杯,琳琅满目的日常用品,一应俱全。堆在那里,如小山一般。

苏沁瞪圆了眼睛,无法掩饰的羡慕和嫉妒,令她忘记教训,跑到小山跟前惊声叫道:“这些全都是给她的!?”

东方濯无限鄙夷地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看苏大小姐的穿着打扮,应是不缺这些东西。”

苏沁是不缺,但是相府的东西怎么能和皇家御用之物相提并论!看这双面丝绣锦缎,丝质细密,色泽瑰丽多彩,岂是平常锦绣可与之比拟!再看那白底青花细瓷壶,精致小巧,胎质细腻得仿佛能透光……

东方濯伸手取过一个檀香木盒,盒盖轻启,倏然绽放出的光芒,不止令苏沁瞪大眼睛,就连苏夫人也看得呆住,脸色阴晴不定朝苏漓望去,似是百思不得其解。

盒内是一串光泽圆润的碧玉珠,碧色清透纯净,晶莹剔透,衬着盒内明黄的锦缎,更显得碧光耀目,让人移不开眼。东方濯拿起珠串,执起苏漓的手,为她串在手腕上,得意笑道:“这拂云珠本是定国贡品,经佛光寺晦光大师开光诵经七七四十九日,有通达天地之灵气。父皇把它赏了我,今日我就把它转送给你。见到此珠,就如同见到本王,你,要好好保管。”

苏漓心中一震,直觉地缩手,却被他紧紧握住。沁凉的珠子,缠在她纤细的腕间,绽放着异样的光彩。苏漓皱眉道:“既如此珍贵,苏漓卑微之身,绝不敢接受!还请王爷收回!”她态度坚决。但东方濯却仿若不见,目光灼热逼人,盯着她的眼睛道:“下一次见面,我要看你戴在手上!”说罢笑着转身,大步踏出房门,只留下满室惊诧,余波激荡。

苏夫人目光沉郁,紧紧盯着苏漓看了一会儿,半晌,严厉道:“我不管你用了什么方法令两位王爷都对你另眼相待,但你要谨记自己的身份,千万别做出逾越之事,为相府招来祸患!沁儿,我们走。”

“夫人请留步。”苏漓连忙出言阻止,面色平漓心下一转,提醒道:“咳咳,这位……好汉,你以小女子为人质,只怕是打错主意了,小女子……身份低微,与两位王爷仅为泛泛之交。即便你杀了我,也逃不出王爷布下的天罗地网。”

黑衣女子冷笑,暗哑道:“这话你骗骗三岁小孩儿还差不多!谁人不知,镇宁王身边从未有女伴作陪,能与他单独出游之人,又岂会是泛泛之交?废话少说!还请镇宁王速速撤兵,放我等三人安然离去,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苏漓心底澄明如镜,重习武艺才踏出第一步,若挽心出事,对自己无半点好处,眼下情势危急……要尽快想办法帮她脱身才好。

东方泽沉默不语,看着她的眼光中有些许迟疑,似乎仍在权衡。

她脑海中蓦地灵光一闪,他既在衡量,就必有顾忌。她当然不会昏头到认为东方泽已对自己情深一片,苏漓虽是庶出,好歹也是相国千金,日后若传扬出去他见死不救,绝非什么好事。不过这筹码显然分量不够,贸然下注后必赢的几率实在是未知。但,既有一分机会,便不能错过!

黑衣女子见东方泽一言不发,皱眉正要开口,忽觉持剑的手臂被苏漓双手死死抓住,不禁心头微惊,正欲放开点距离,却被她狠命一挣,直往剑刃上撞去!她果断叫道:“王爷,苏漓……死不足惜,切莫因我坏了王爷大事!”全然一副刚烈不肯就范之势。东方泽若此刻有所避忌,必有反应;若反之,挽心也定会明白挟制无效的用意。

锋利剑刃顿时划破了雪白的肌肤,嫣红的鲜血,丝丝渗出来,将剑锋染红,看上去格外叫人心惊。黑衣女子心头猛跳,猛然将她身子小心拉开,避过剑锋。

东方泽脸上蓦然色变,脱口叫道:“苏苏不可!”长袖中的双拳紧握,骨节已是微微泛白。

“你放开她,本王保你们安全无虞!”东方濯果断出声,飞身而至,与东方泽并肩而立,他胸膛剧烈的起伏,死死地盯着被挟制的苏漓,完全无视地上趴着的黎瑶。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所有人都在等东方泽的回答,没料到断然发话的竟是东方濯。

东方泽眉头一跳,诧异地看他一眼,显然也是十分意外,却没有任何异议。

苏漓只觉心头百味杂陈,想不到此刻最先回应的人,竟然是他!方才她还那样激怒了他,几乎到了剑拔弩张的局面。为何此时……

“好!静安王果然是个明白人!叫他们马上准备一艘小船。”银色面具黑衣人立即发话,行动失败,又被围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船上所有人,一个也不许落,统统退到船尾去!”

东方濯阴沉着脸一挥手,底下的人立刻退了个干干净净。

银色面具黑衣人环顾四周,冷冷道:“镇宁王,命令你所有侍卫退出望月湖两里之外。否则一会儿我们上船,还不被射成筛子?”

东方泽目光沉郁,再无波澜,抬手发出指令,湖畔的侍卫整齐退出桃林,丝毫不见混乱。此刻被暮色渐渐笼罩的望月湖,霞光旖旎,间中传来水鸟的几许低鸣。

苏漓一路踉跄着被拖上了小船,脚下飘飘荡荡,逐渐驶向湖心。

“想不到你这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竟叫当朝两大皇子为你改变初衷!手段不简单呐。”银色面具黑衣人深思道。

苏漓好似根本没听见,她暗暗舒了口气,冷静道:“把我绑起来。”

银色面具黑衣人眼露疑色,苏漓冷冷瞟他一眼,淡淡道:“莫非你想过一会儿,他们还能分出精力来追杀你?”

他眼珠一转,顿时醒悟,望月湖水域宽广,他本意是到了安全地带,将人质留在船上,三人从湖中借夜色遁走。若是她也落水,东方泽与东方濯必定会无暇分身追击。船上侍卫全是废物,根本无足为惧……好一个心思缜密的小丫头!够机敏也够……狠。

“你如此帮我们,究竟有何目的?”银色面具黑衣人显然想不通,这女人与他们非亲非故,又不是同坐一条船,为何要这样做?

苏漓淡淡回道:“我没有帮你,我只想帮我自己。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我对那两个人,都没好感。”这话,听在有心人耳朵里,各有释义。

挟制苏漓的那黑衣女子,略一沉吟,捡起小船上闲置的麻绳,将苏漓双手背在身后,紧紧缚住。

银色面具黑衣人仔细地打量着苏漓,目光深幽。

小船在东方泽视线中越去越远,暮色四合,早已看不见她清丽的面容,闭上眼,唯有心底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眸,始终闪着倔强不屈的光,静静凝视着他。

平静的湖面,突然“啊——”一声惊叫,那是苏漓的叫声!随即传来“噗通”巨响,他蓦地睁开眼,湖水翻腾不息向四周荡漾开去,小船翻扣在水面不停打转,船上四个人全都不见了踪影!

所有人都因这变故怔楞当场。

东方泽深吸口气,毫不迟疑地飞身直跃入湖中。

冰冷,黑暗,以及那曾令人心生绝望的恐惧,在沉入水底那一瞬,灭顶而来。

水下光线昏沉不清,隐约可见杂生滋长的巨型水草,四下摇曳,缓缓飘动,好似无情命运的推手,一不小心,便可能会将人紧紧缠住,再无法摆脱。

苏漓死死屏住一口气,不敢有过大的动作,只为保存体力。双手被后紧紧缚住,难以舒展,双腿不时摆动几下,尽量让自己不再下沉。

绑住双手的绳结,看似复杂,实际将手腕翻转后便可挣脱,挽心……当真是明白了她心意,用这样巧妙的手法,危机中为她留一条生路……真可惜,今日恐怕是用不上了。

没有了日照的温暖,水温几近冰点,寒彻入骨的水流亲昵无间,将娇小的身躯紧紧拥裹住,她极力克服着心头难抑的恐惧,尽量放松心绪,幻想自己仍旧是那个小小不知愁的婴儿,在母妃温柔的怀抱之中寻一方庇护。

恐惧无声无息弥散,重生后的黎苏,不可,也不会再有任何弱点。

时光似乎恒定不前,口中吐出残留的最后一分空气,在眼前化作一串细小的气泡,欢快地向头顶涌去,早已被冻得麻木僵硬的身子,渐渐失去知觉。她在心中暗自盘算,东方泽于生死关头仍在试探,却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死,否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过了这么久,他也差不多该出现了吧。比狠绝……有时候女人只会更胜男人一筹。

水中密丛深处,似有一只黑色鱼鹰灵活地穿梭其中,那双明亮若星子一般的眼眸,原本在焦急的四处搜寻,看到她的那一霎,立即变得沉稳坚定,加快速度直冲到她身前。苏漓朝他微微一笑,心神骤然一松,身子随即向下沉去。

恍惚间,被人大力拥进怀中,他早已冻得泛白的唇,向自己狠狠压了过来

“哗啦”一声,两人破水而出。

苏漓的脸色煞白,双目紧闭,仿佛毫无知觉,东方泽的心蓦地下沉,“苏苏,苏苏,你醒一醒。”他拍着她的脸,急切唤道。

湖面上的冷风吹过,脸上的肌肤痛如刀割,东方泽不再迟疑,拥着苏漓快速向岸边游去。

东方濯那辆宽大奢华的马车飞奔而来,阴沉的目光在看到东方泽紧紧抱着苏漓的身影上岸之时,滑过一丝难言的痛楚和嫉色。他一言不发,上前飞快地脱下外袍,裹在了苏漓身上。

马车朝相国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苏漓脸色惨白,湿透的发丝凌乱贴在半张绝美的脸颊上,愈发楚楚可怜。东方泽眉头紧蹙,催动真气,源源不绝地顺着掌心,向她体内输送。饶是如此,苏漓仍旧抖得厉害,下意识地寻找一点温暖,向他怀中深深偎去。东方泽收紧双战无极脸色微变,没有说话,手却明显放了下去。

苏漓视线转向底下群臣,从容笑道:“诸卿不必多虑,朕此生经历了多少大起大落,生离死别,其中滋味,早已经一一尝透。今日朕在此坚持,实是想保住这腹中,两国皇室之血脉。”她轻喘了一口气,低眸望向高高隆起的腹部,眼中露出一丝温柔的光芒。这光芒令她整个人看上去绝美异常,所有人都禁不住呆住了。

苏漓抬起眼来,目光冷静:“众卿皆是两国栋梁,朝堂支柱,天下苍生,可以失去一个君主,却不能失去治国平天下的人才。朕,不幸落入此人之手,根本没有想过,还能活着走出去……”

人群中忽有了抽气之声。苏淳和上官云慧眼睛湿润了,焦虑地看着她,急欲开口,苏漓却轻轻地摇了摇头,笑容淡定,那笑容里竟有了几分决绝的意味,看得上官云慧胆战心惊。

苏漓轻声道:“若注定朕今日要丧生于此,朕只有一个请求。请求诸位保住两国皇室这一点血脉,于心足慰。”

上官云慧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陛下!陛下数次救我定国于危难与水火,我等岂能坐视陛下遭奸人荼毒?!今日我上官云慧若不能救得陛下,愿与陛下同生共死!”说完,她上前一步,直直地朝前走去。

苏淳惊得一把拉过她,挡在她身前,怒声叫道:“战无极!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来,不必拿一个孕妇来威胁我们!”

黎奉先也上前一步,沉声道:“好!苏尚书果然是我大晟的好男儿!战无极,灭你宛国的人就在此,有种你上来与老夫决一死战!”

战无极哈哈大笑,笑声直冲云宵,震得山峰中落雪漱漱,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浑身一震。

战无极盯着众人道:“好,你们着急上来送死,我哪有不成全的理由?!”

战无极手中的尖锥在苏漓细白的颈项轻轻滑过,一道血色红痕浅浅浮出,他愉悦笑道:“等得这么无聊,干脆来玩个游戏好了。”

苏漓冷冷地看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尖锥缓缓移到苏漓的肚子上,他阴冷地笑道:“既然你这么重视这个孩子,先从这儿开始吧。”

苏漓一惊,叫道:“你想干什么?”

底下众人骚动起来,苏淳和黎奉先已经控制不住欲往上冲。战无极回头瞪着众人,叫道:“谁想这个孩子没命出世,就尽管上来!”

黎奉先脚步一顿,怒声叫道:“战无极!无耻小人!”

战无极诡异笑道:“这样吧,看来你们都很想要这个孩子,我倒想看看,到底是这个孩子重要,还是……你们更惜命?你们谁能砍自己一刀,我就不扎这个孩子,若没人敢动手,就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肚子多几个窟窿了。”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瞪着那个恶魔说不出话来。

战无极扫视着众人乍变的脸色,得意笑道:“怎么样啊?都不怕死是吧?好,看看是你们的刀快,还是我的尖椎快?!”

话音刚落,他目光一厉,挥起手来,尖锥如流矢一般朝苏漓的肚子上扎去。

黎奉先大惊失色,毫无迟疑,手起刀落,刀刃已经直直地朝自己大臂砍去。只听见“噗”地一声,鲜血迸流,黎奉先臂上已经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战无极手中尖椎在苏漓肚皮一寸处停住,得意地笑了起来。

苏漓眼中涌出泪来,控制不住大叫:“不!”

战无极目光一闪,手飞快地又挥了起来,黎奉先目眦迸裂,毫无犹豫地挥开扑过来的苏淳,举刀朝自己的大腿上砍去。

刀过之处,血溅当场。

苏漓惊得张大了嘴,哆嗦了一下,竟然已经喊不出声来。

黎奉先直直地看着苏漓,眼中尽是安慰的笑意,身子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倒在一旁的苏淳和上官云慧惊得想去扶他,不约而同叫道:“摄政王!”

众人皆大惊失色,袁向与沈建安一个箭步跨上前去,抢先一步,一左一右稳稳地扶住了黎奉先,三人屹立着,目光齐齐朝战无极看去。上官云慧没有半分迟疑,立刻撕下裙裾将黎奉先的伤口扎紧。

此时两国的臣子都不约而同聚在了三人的身后,越聚越多,众人虽不敢多言,却都怒目相向,显然愤怒已经将先前的惧意驱散。

梁实初上前一步,看着黎奉先道:“你我虽同朝为官,但政见相左。我当你是敌非友,从未放在眼中。但今日……”

他对着黎奉先深深一揖,沉声道:“我梁实初,敬你黎奉先,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大英雄!”说完,他刷地夺过黎奉手中的刀,转过身指着战无极道:“姓战的,你这个卑鄙小人,今日若不杀你,如何对得起我晟定两国上下臣民?!”

说着,他便冲上前去,挥刀就砍。两旁的黑衣人见状立刻上前拦截。梁实初也是武将出身,虽然年迈,但余威仍在,一柄大刀挥得虎虎生风,两个黑衣人一时竟拿他不住。底下的人愈加骚动起来,袁向与沈建安对视一眼,一只手不约而地握住了腰间的佩剑。

苏淳从袖中抽出一柄匕首,低声道:“我想办法去引开战无极的注意,请二位将军伺机去救定皇陛下。”

黎奉先喘了一口气,按住了苏淳的手,轻声道:“苏公子是文臣,此事,还是老夫来。”

苏淳还欲说话,他却缓缓摇头,坚定地看着他:“苏苏需要你。此时莫要争一时之气。”

苏淳双目含泪,只是摇头:“不可,摄政王你伤得不轻,不可再动。”

黎奉先拉开苏淳,支撑着往前一步,目光死死地锁住了战无极。此时又围过来了两个黑衣人,围攻梁实初,他已经明显不支。袁、沈二人交换眼神,刷地拔出剑来,冲了上去。

战无极目光一沉,手中尖椎立刻又扬了起来,尤如催命的鬼符,晃花了众人的眼。

黎奉先手中大刀已被梁实初取走苏漓心下一转,提醒道:“咳咳,这位……好汉,你以小女子为人质,只怕是打错主意了,小女子……身份低微,与两位王爷仅为泛泛之交。即便你杀了我,也逃不出王爷布下的天罗地网。”

黑衣女子冷笑,暗哑道:“这话你骗骗三岁小孩儿还差不多!谁人不知,镇宁王身边从未有女伴作陪,能与他单独出游之人,又岂会是泛泛之交?废话少说!还请镇宁王速速撤兵,放我等三人安然离去,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苏漓心底澄明如镜,重习武艺才踏出第一步,若挽心出事,对自己无半点好处,眼下情势危急……要尽快想办法帮她脱身才好。

东方泽沉默不语,看着她的眼光中有些许迟疑,似乎仍在权衡。

她脑海中蓦地灵光一闪,他既在衡量,就必有顾忌。她当然不会昏头到认为东方泽已对自己情深一片,苏漓虽是庶出,好歹也是相国千金,日后若传扬出去他见死不救,绝非什么好事。不过这筹码显然分量不够,贸然下注后必赢的几率实在是未知。但,既有一分机会,便不能错过!

黑衣女子见东方泽一言不发,皱眉正要开口,忽觉持剑的手臂被苏漓双手死死抓住,不禁心头微惊,正欲放开点距离,却被她狠命一挣,直往剑刃上撞去!她果断叫道:“王爷,苏漓……死不足惜,切莫因我坏了王爷大事!”全然一副刚烈不肯就范之势。东方泽若此刻有所避忌,必有反应;若反之,挽心也定会明白挟制无效的用意。

锋利剑刃顿时划破了雪白的肌肤,嫣红的鲜血,丝丝渗出来,将剑锋染红,看上去格外叫人心惊。黑衣女子心头猛跳,猛然将她身子小心拉开,避过剑锋。

东方泽脸上蓦然色变,脱口叫道:“苏苏不可!”长袖中的双拳紧握,骨节已是微微泛白。

“你放开她,本王保你们安全无虞!”东方濯果断出声,飞身而至,与东方泽并肩而立,他胸膛剧烈的起伏,死死地盯着被挟制的苏漓,完全无视地上趴着的黎瑶。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所有人都在等东方泽的回答,没料到断然发话的竟是东方濯。

东方泽眉头一跳,诧异地看他一眼,显然也是十分意外,却没有任何异议。

苏漓只觉心头百味杂陈,想不到此刻最先回应的人,竟然是他!方才她还那样激怒了他,几乎到了剑拔弩张的局面。为何此时……

“好!静安王果然是个明白人!叫他们马上准备一艘小船。”银色面具黑衣人立即发话,行动失败,又被围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船上所有人,一个也不许落,统统退到船尾去!”

东方濯阴沉着脸一挥手,底下的人立刻退了个干干净净。

银色面具黑衣人环顾四周,冷冷道:“镇宁王,命令你所有侍卫退出望月湖两里之外。否则一会儿我们上船,还不被射成筛子?”

东方泽目光沉郁,再无波澜,抬手发出指令,湖畔的侍卫整齐退出桃林,丝毫不见混乱。此刻被暮色渐渐笼罩的望月湖,霞光旖旎,间中传来水鸟的几许低鸣。

苏漓一路踉跄着被拖上了小船,脚下飘飘荡荡,逐渐驶向湖心。

“想不到你这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竟叫当朝两大皇子为你改变初衷!手段不简单呐。”银色面具黑衣人深思道。

苏漓好似根本没听见,她暗暗舒了口气,冷静道:“把我绑起来。”

银色面具黑衣人眼露疑色,苏漓冷冷瞟他一眼,淡淡道:“莫非你想过一会儿,他们还能分出精力来追杀你?”

他眼珠一转,顿时醒悟,望月湖水域宽广,他本意是到了安全地带,将人质留在船上,三人从湖中借夜色遁走。若是她也落水,东方泽与东方濯必定会无暇分身追击。船上侍卫全是废物,根本无足为惧……好一个心思缜密的小丫头!够机敏也够……狠。

“你如此帮我们,究竟有何目的?”银色面具黑衣人显然想不通,这女人与他们非亲非故,又不是同坐一条船,为何要这样做?

苏漓淡淡回道:“我没有帮你,我只想帮我自己。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我对那两个人,都没好感。”这话,听在有心人耳朵里,各有释义。

挟制苏漓的那黑衣女子,略一沉吟,捡起小船上闲置的麻绳,将苏漓双手背在身后,紧紧缚住。

银色面具黑衣人仔细地打量着苏漓,目光深幽。

小船在东方泽视线中越去越远,暮色四合,早已看不见她清丽的面容,闭上眼,唯有心底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眸,始终闪着倔强不屈的光,静静凝视着他。

平静的湖面,突然“啊——”一声惊叫,那是苏漓的叫声!随即传来“噗通”巨响,他蓦地睁开眼,湖水翻腾不息向四周荡漾开去,小船翻扣在水面不停打转,船上四个人全都不见了踪影!

所有人都因这变故怔楞当场。

东方泽深吸口气,毫不迟疑地飞身直跃入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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