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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小姑娘呐呐地逗着小手指头, 心虚不已的时不时觑少年一眼。

少年开始脱里衣, 鸦发从肩背垂落到月匈前,映衬着松垮的衣衫, 越发显得肤白如瓷。

他扬起下颌,怒意汩汩的警告小姑娘“姜酥酥, 本世子再和你同榻,本世子就跟你姓”

小姑娘人虽小, 但已经有了羞耻心,被这话激得爬起来, 在紫檀木雕螭虎灵芝纹三屏风攒边罗汉床上跳了几跳。

小团子红着脸也生气了,奶声奶气地吼回去“酥酥没有尿床酥酥从不尿床, 这是酥酥流的汗”

少年叉腰冷笑。

小团子白嫩嫩的小脸越发红了, 不过她还是掸着脖子色厉内荏的继续吼“汗是酥酥的汗”

狭长的琥珀凤眸冷然无机质, 只淡淡地瞥过去, 就莫名有一种无法逼视的威仪。

“哼, 姜酥酥这才五月里, 还没到盛夏”少年毫不留情面地拆穿她。

五月里晚上就能流那么多的汗骗鬼呢

小姑娘噘嘴, 又大又圆的黑瞳孔静默浓黑的眼巴巴瞅着少年,细软的发丝蓬蓬松松,毛茸茸的跟冲人撒娇的幼兽崽子一样。

“那就是酥酥的汗哪”小姑娘声音弱了很多。

息扶黎懒得再跟她鬼扯,他转过屏风去,边换衣裳边让人进来处理床褥。

伏虎同雀鸟一并进来, 雀鸟瞧着床褥的湿润表情一愣。

小姑娘扯了扯她的袖子, 红着脸, 很小声的噘嘴说“酥酥没有尿床,那是酥酥流的汗”

闻言,雀鸟微微一笑,顺着她的话点头道“嗯,昨个晚上是太热了。”

小姑娘黑眸一亮,滑下床沿,对雀鸟好感唰唰就涨了几分“雀鸟姐姐今天真好看。”

她还知道投桃报李的道理。

正换好衣裳迈出屏风的少年世子冷嗤一声,毫不留情面地戳穿小姑娘“尿床就是尿床,姜酥酥你人不大,还会自欺欺人了。”

小姑娘不服气的对他做了个鬼脸,细细的哼了哼,别过身子,决定不要理大黎黎这个大坏蛋

这一不理,竟然是连早膳都各用各的。

息扶黎乐的清净,他用完早膳,见小姑娘还捧着小盏拿着银勺,在舀糖酪浇樱桃啃,小嘴叭叭,舔着甜丝丝的蜜糖,眯起眸子,吃的一脸满足。

他看了伏虎和雀鸟一眼,直接起身去了北苑澜沧阁那边准备开始着手处理庶务。

毕竟平白知晓未来十多年的事,目下诸多考量自然便不一样了。

且,虽说未来福瑞已经在他身边,但他并不会将所有的期望都压在姜阮一个人的身边,计划么,自然是要多准备几份的。

哪知,小姑娘一见少年要走,抱起小盏跟屁虫一样追了上去,她还软软的问“大黎黎,你要去哪里啊”

息扶黎驻足“去书房,自己玩去,莫来扰我。”

小姑娘犹豫了会,轻轻拽住他衣角,扬起小脑袋,渴望的问“酥酥能一起么酥酥保证会很安静的呀,不会打扰到大黎黎。”

端王府与她而言,一应都是陌生的,唯一熟悉一些的,也只有面前这个昳丽的少年而已。

稚童都是那般,仿佛天生就会趋吉避凶的本能,在陌生的环境里,也只会紧紧黏着熟悉的人,汲取安全感。

少年回头看着她,琥珀凤眸倒映出小小的姑娘,看不出任何情绪。

小姑娘樱桃也不用了,她拽着少年袖角不松手,肉呼呼的小手紧紧的,生怕被丢下一般。

“大黎黎,酥酥不想一个人”小姑娘说着,眼圈就有点红,委屈巴巴的,像只害怕被丢弃的可怜奶猫。

息扶黎瞧着瞧着心头倏的一软,到底还只是个五岁稚童,想他两辈子三十多岁的人了,同个稚童计较,也恁的没意思。

他遂板着脸,点了点头,不过嘴上还是道“哼,粘人精,你若吵到我,我就丢你出去。”

粘人精小孩儿欢呼一声,三两下将小盏里剩下的三四颗樱桃一起舀嘴里,小嘴太小,两颊鼓鼓,跟塞满了干粮的毛茸茸小松鼠一样可爱。

她直接将小盏递给雀鸟,抓着少年袖子的手从头至尾都没松过。

少年半隐在袖中的指尖搓了搓,忍住想捏她小脸一把的冲动,领着人晃去了澜沧阁。

事实证明,小孩儿确实安安静静的,半点都不吵人。

盖因小孩儿还没启蒙,并不识字,息扶黎让伏虎搬了小案几放一边,又丢了纸笔给小孩儿,便任她自个玩耍。

一上午时间过去,整间书房,除却息扶黎刷刷下笔的声音,便再无旁的任何动静。

小姑娘脑袋搁案几上晃着,双手趴着边沿,瞅着面容昳丽的少年半晌,随后肉肉的小指头蘸了点殷红朱砂,试探的在白纸上印了几下。

当即雪白的纸上印出几点朱红色,像大雪天里,淘气的猫儿踩出的梅花脚印,歪歪扭扭,不甚成形,但胜在童趣。

小姑娘眸子一亮,似乎找到了好玩的,学着少年的模样,端正背脊,拿小手染墨在纸上印画着玩。

临近晌午时分,伏虎进来看了玩的不亦乐乎的小姑娘一眼,随后在息扶黎面前耳语几句。

息扶黎顿笔,瞥了瞥小姑娘,挥袖悄然出了书房。

“酥酥的奶娘”息扶黎踏出书房,低声问。

伏虎点头“带着几大箱子物什,还有几个婢女,说是姜小姑娘的东西和用惯了的婢女。”

息扶黎冷笑“姜玉珏这是不死心,想往本世子这边塞人哪。”

伏虎踟蹰道“世子,这世家贵女的规矩颇多,小的以为就一奶娘和婢女,让他们进府照顾姜小姑娘也更为细心周到一些。”

息扶黎看着他,目色幽深,面无表情。

伏虎心头一凛,连忙低头。

“伏虎,你记住了,”少年幽幽开口,声音明朗疏亮,自有一种冰泉击石的少年清越之感,但其中夹杂的深沉却让人心惊,“在姜酥酥没对本世子生出依恋之前,姜家的任何人都不能出现在她面前。”

少年太知道,唯有在安危和陌生环境里生出的依恋,才最是深厚。

伏虎背脊渗出冷汗,虽不知少年到底想干什么,但他却不能有半点好奇“喏,属下这就去将人赶走。”

少年点头“酥酥的物什可以留下,让那奶娘写下酥酥的习惯和喜好,以后就拨雀鸟过去伺候。”

伏虎应声,低着头仓皇退下。

息扶黎又在阼阶上站了会,清风拂面,鸦发飘忽,让他那张脸上带出些诡异莫测的深邃暗影来。

他回身进书房,甫一踏进门,就见自个的书案边,正站着个垫着脚尖去够他毫笔的矮小姑娘。

那书案有些高,小姑娘撅着小屁股好不容易爬上罗圈椅,可仍是够不着,她遂站椅子上,爬到书案,够着手去拿息扶黎刚才用过的朱砂毫笔。

稚童天生就好奇心重,特别是对身边大人用过的物什更是好奇,偷摸穿大人的鞋,偷摸用母亲的脂粉,偷摸喝父亲的酒之类的。

姜酥酥小姑娘起先就对息扶黎手里的毫笔起了心思,这会趁人不在,她就摸上来了。

息扶黎凤眸微眯,恶劣的故意轻咳一声走进来。

小姑娘才刚刚抓住毫笔,心头一慌,一手按在砚台里,沾了一手一袖子的黑墨水。

她还将手里的毫笔背在身后,遮遮掩掩,浑然不知笔尖上的朱砂已经将她小裙子给染上色了。

“大黎黎”小姑娘心虚至极,小小的,细细的,甜腻腻的喊了一声。

息扶黎扬眉,念起心头那不可告人的目的,遂柔和下目光问“想学握笔写字”

小姑娘黑眸晶亮,虽然那张肉嘟嘟的脸上还是没有笑意,但能让人感觉到她的开心,“酥酥可以吗”

息扶黎点头,他坐回圈椅里,先是把小姑娘手里的朱砂笔扔一边,又是摸帕子给她擦小手。

“我不是说过么,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少年如此道。

殊不知,这句无心之言搁小姑娘心里,一搁就是很多年。

小姑娘见少年并不生气,便大声道“酥酥想学画画,酥酥要画大黎黎。”

她说着,借着少年的手滑下书案,蹬蹬跑到自个那张小案几面前,扯了一张纸就又跑回来。

小姑娘仰起头,面容期待的将手里的白纸递给少年“看,这是刚才酥酥画的。”

息扶黎接过一看,只见雪白的纸张上,或黑或红一团团的墨迹糅杂在一块,将整张纸染的来脏兮兮的。

小姑娘浑然不觉,她挤进少年怀里,哼哧哼哧爬上他大腿上坐好,还黑乎乎的小手指头指着其中一块大墨迹说“这是大黎黎。”

跟着,她又指着另一块小些的墨迹道“这是酥酥。”

少年嘴角抽了抽,这叫画

他哂笑一声,不屑的道“别把你画的狗屎当成本世子。”

宛如晴天霹雳,小姑娘辛苦半天,好不容易画了最好的一副画,没得到赞扬鼓励不说,竟得了个这样的评价。

小姑娘气鼓着小脸,红着眼圈,一把抢回自个的画,奶音倔强的道“大黎黎就是狗狗臭屎屎”

姜阮死死抓着小裙裾,抿着小嘴巴,眼圈红红的,怕得快要哭出来。

然而,她硬是生生憋忍着,在那声音越发近了后,还连忙伸手捂住嘴巴,连呼吸都轻了。

大黎黎,酥酥害怕

终于,那窸窣的声音倏地消失,小姑娘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点冰冷的滑腻就摸上了她的脚踝。

“大黎黎”小姑娘再忍不住,眼泪唰的就飚了出来,小短腿胡乱踢着,翻身爬起来就慌不择路地闷头乱跑。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埋头就撞进了一片温热,头顶想起隐忍的闷哼声,接着她就被人拽住了手腕子。

“怪物走开酥酥要叫大黎黎打你们了呀”小姑娘越发慌乱了,眼前什么都看不到,才越发叫她害怕。

“姜酥酥,是我”熟悉的声音蓦地响起,伴随而来的是突如其来的刺眼光亮。

“嗤啦”一声,火焰跳跃,扑腾的火把仿佛从天而降出现在熟悉的少年手里。

小姑娘睫毛上还挂着泪,小鼻子红通通的,白嫩嫩的小脸像雪一样惨白,害怕到瑟瑟发抖的模样,可怜极了。

“大黎黎”她呜咽喊了声,死命扒着少年的腿蹭蹭往上爬,爬到他月匈口位置,两条小短腿盘他月要上,藕节小手臂还紧紧搂着他脖子,一个劲得往他怀里拱。

息扶黎皱起眉头,单手兜着小孩儿肉肉的小屁股,免得她掉下去。

“吵死人了,不准哭。”少年低喝了一声。

小姑娘趴他怀里呜呜地拼命摇头,她努力汲取着他身上的体温,如此才能有点滴安心。

一时半会小孩儿安静不下来,息扶黎也就作罢,他举起火把往周遭一晃,当即表情一愣。

“公子,如何了”后头的伏虎带着三两侍卫,举着火把随后进来。

晕黄的火光下,黑暗退去,映照出一室的光影婆娑,以及七八名被锁在铁笼子里的小姑娘。

伏虎也是一愣,有侍卫机灵,赶紧寻了这暗室灯火,挨个点上。

随着光亮大彻,暗室中又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爬行的声音。

息扶黎明显感觉到怀里的小孩儿身子发僵,他安抚地拍了拍她背脊,斜眼看过去,就见一四肢绑着拇指粗细布绳的小姑娘像狗一样的仓皇爬向角落。

“伏虎,救人。”息扶黎冷冷的道。

伏虎应喏一声,和侍卫收了刀剑,尽量放柔表情,缓缓靠近那些被囚禁的小姑娘。

这间暗室远比上面的酒肆后院要大的多,且从布置来看,已经挖了有些年头。

那些小姑娘,约莫都是五到七岁的年纪,像对待畜牲一样分别被锁在铁笼子里,铁笼子在被悬空吊着,唯有那四肢爬行的小姑娘是稍微自由一点的。

尽管伏虎等人已经尽可能收敛了锋芒,但一靠近那些铁笼子,里头的小姑娘仍旧怕的缩成一团。

息扶黎扫视一圈,他抬脚就往暗室深处去,走进去了才发现,暗室三面墙壁上,皆开着不起眼的小门。

他抬脚就踹,火把光亮随着他的动作逼退黑暗,隐约能见小门里头是更小的密室。

息扶黎凝神微嗅,他忽然道“火把来。”

伏虎举着火把往前一送

猝不及防

阴秽十字形架子上,衣不蔽体的小姑娘被绑在上头,娇嫩如花苞的小孩肤色发青,显然是才死去没几日。

能看出,小姑娘是很受了一番折腾才去的。

“畜牲”伏虎咬着牙咒骂了一声,恨不得现在就出去将那胡商碎尸万段。

息扶黎面容冷然,火把闪耀的光亮投射在他脸沿,映出一半亮泽,一半晦暗,以高挺的鼻梁为分界线,好似他整个人一半仙一半魔,邪佞非常。

“收集证据,”少年口吻无波,仿佛眼前的一幕也不能动摇他半分心思,“还有,切莫让那杂碎死了,本世子要他活着。”

活着,生不如死

少年紧了紧怀里还在打哭嗝的小姑娘,他只要一想到这未来的福瑞,上辈子竟也是受过这样的磨难,心尖就像被谁掐住了一样,愤怒又暴虐。

此等罄竹难书的虐行,不用少年吩咐,伏虎自发就心细如发的安排起来。

这样污秽的地方,息扶黎不想姜阮看到,他抬手掌着小姑娘毛茸茸的小脑袋,将之按到自个怀里,旋身就出暗室。

当站在温暖的日光下之后,灼热的温度透过衣料染上肌骨,息扶黎才低声对怀里的小姑娘道“好了,没事了。”

小姑娘蹭着他衣襟,拱了又拱,哼哼唧唧的撒娇,就是不肯抬头。

息扶黎低笑了声“酥酥今天可真厉害,所有人都找不到那些小姑娘,结果酥酥找到了,刚才碰到你的,就是其中一个很可怜的小姑娘。”

小姑娘又轻轻动了动小身子,还是不起来。

息扶黎有意无意的道“酥酥是个福娃娃,运道不是一般的好。”

可不就是么,伏虎几乎将整个酒肆后院翻过来,硬是半点踪迹都没找到,但让这小姑娘去,虽说是无意,但就是能成事。

他记得,上辈子的姜家就是这样的,有意无意的,在两任帝王面前,总能轻易就讨到让别人眼红得好。

便是连他,都曾眼红过的。

不过,如今的福瑞在他怀里,整一个娇气包,还在哭唧唧的放嗲。

少年满意的很,顺手拍了一记小姑娘软乎乎的小屁股,嫌弃啐道“娇气。”

小姑娘不管他说什么,就是不肯从他身上下来,恨不能巴他身上成挂件一样。

息扶黎心情不错,也就顺着她,连同回端王府都一直抱着她。

好在他自小习武强身健体,对这小小的姑娘还是能轻松抱起的。

以至于伏虎处理完酒肆胡商,又将所有证据整理成册,几个时辰后回府来回禀之时,小姑娘都还腻在少年身上。

伏虎瞄了一眼,不动声色低头道“世子,活着的小姑娘共计八名,暗室中的尸骨却有十二具之多,另外,小的还在暗室中发现了一些东西。”

说着,伏虎将一应物证呈上。

息扶黎瞥了一眼,半点都不意外,他冷笑一声不在意的道“不就是官翎么莫不然伏虎你以为光凭一个小小的胡商,就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这般放肆”

这京城之中,见不得光的简直多不胜数,黑市和胡商这一遭,不过是冰山一角。

息扶黎两指一夹,捻起那片官翎。

大殷朝的朝臣,但凡是有资格入朝上达天听的,需得五品以上,且腰佩颜色不一的孔雀翎羽,俗称官翎。

这样一小小的官翎,迎着光亮能见翎羽上透着暗紫。

紫色,那至少是三品以上大员方能佩戴的颜色。

琥珀眸光流转,泛着锋锐泠光,如淬冰含霜。

比常人多知往后几十年的事,对这官翎的主人,他心里清楚的很。

“伏虎备马,本世子亲自进宫一趟。”少年起身,一时忘了身上的小姑娘,差点没将人给摔了。

小姑娘死死搂着他腰身,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皱着粉色鼻尖问“大黎黎,不要丢下酥酥一个人好不好”

那细细弱弱的声音,带着软糯糯又湿濡濡的哀求,真真像只害怕被丢弃的小猫奶崽子。

小猫奶崽子伸着小爪子,轻轻勾住少年的小手指头,摇了摇,委委屈屈的说“酥酥一直都会很乖的。”

少年面无表情,低头看了她良久,蓦地大手一挥“走,本世子带你逛皇宫”

她用完半个鸡腿,又喝了半碗荷叶珍珠白米粥,软软的小肚子竟是撑地鼓了起来。

她放下银勺子,跟息扶黎细声细气的说“大黎黎,酥酥吃好了。”

坐主位的少年慢条斯理地端清水漱口,淡淡应了声,放下骨瓷白盏,接过婢女奉上的丝帕,轻轻揩了揩嘴角。

“去园子里转悠会,一会我带你见个人。”息扶黎说道。

小姑娘点头表示知晓,她在圈椅里一滑,蹬蹬下地到伏虎身边。

“伏虎哥哥,”小姑娘仰起头,黑眸又大又圆,映出显而易见的怜悯来,“你小时候过得很不开心吧没关系的哦,大黎黎说小孩子都是那样的,长大了就好。”

她边说还边够着手,踮起脚尖拍了拍伏虎手背以示安抚。

伏虎低头看她,涣散的眼神重新聚拢,他抽了抽嘴角,心酸的竟是一言难尽。

“我”他才吐出一个字音,主位上瞬间刷过来凌厉的目光。

那目光如刺在背,硬是让青年生生咬着牙憋着心酸,默下道“我晓得了。”

略表善意后,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就出了门,往北苑那片翠竹幽篁里玩耍去了。

她记得那林子里头,有白白的可爱的小兔子呀。

而膳厅里头,处于世子冰冷凝视下的伏虎,片刻收获冷哼一枚。

半个时辰后,澜沧阁议事厅。

人伢子王婆子战战兢兢,她不时觑一眼主位上的端王世子,惴惴不安。

锦衣少年单手撑头,端坐黑漆玫瑰圈椅中,他架着大长腿,面无表情。

王婆子吞了吞唾沫,僵硬扯起笑脸道“不知世子是想要哪种侍婢小的那最近来了一批面容姣好手脚又勤快的。”

息扶黎没有说话,他上下打量王婆子,琥珀眸光,冰冷无情。

王婆子冷汗唰的就出来了,她捻起袖子,不断擦拭额头,脸上厚重的脂粉被冷汗打湿,她再一擦,妆便花了,黏糊糊的,很是丑陋。

“你,”尊荣少年施舍般的开了尊口,“可还记得被你拐到黑市的那个五岁小姑娘”

王婆子眼色一变,她赶紧低头,惶恐讪笑“黑市世子莫不是记错了,小的是在府衙署挂过号,正儿八经的人伢子,西市那边的黑市,小的怎么敢去沾染。”

闻言,少年冷笑一声,懒得再多费唇舌,只一点下颌,示意将姜阮找过来。

一刻钟后,和竹林里小兔子玩耍的小脸红扑扑,发髻微乱的小姑娘让雀鸟牵了进来。

小姑娘甫一见少年,当即黑眸晶亮地挥小肉手“大黎黎,酥酥悄悄跟你讲哦,白白也是个姑娘,不过白白刚做了母亲,生了一窝毛茸茸的小兔兔,超级超级可爱哒。”

她挣脱雀鸟的手,提着水蓝色纹绣蝶恋花的洒金小裙子,蹬蹬冲到少年面前,仰起小脸软软糯糯的说。

那张白嫩小脸上擦伤的结痂已经开始在掉了,剥落的地方,老痂去了,就露出粉色的新皮来,娇娇嫩嫩的,像是风都能吹破一样。

少年抬手,眸光微暖的给小姑娘扒拉了下松散的发髻。

他朝下头一点下颌问“可是认识底下那个丑婆子”

小姑娘狐疑看过去,歪着脑袋,黑白分明的眸子映着王婆子的身影,她似乎想了下,猛地脸色一白,赶紧挤进少年月退间,拱进他怀里瑟瑟发抖。

息扶黎微微皱眉,他拍着小姑娘后背,不自觉压低声音道“嗤,怕甚有本世子在。”

小姑娘死死搂着少年腰身,麻着胆子,扭头睁开一只眼睛又瞅了王婆子一眼。

然而,小姑娘抽了抽小鼻子,小声道“酥酥认的。”

“哦”息扶黎扬眉,“说说,如何认得的。”

小姑娘咂了下小嘴巴,手脚并用爬到少年大腿上坐好,靠在他怀里很没安全感地拽着少年袖角。

“她跟酥酥说,要带酥酥去找五哥哥,结果带酥酥去了那个黑黑的,很吓人的地方。”小姑娘似乎心有余悸,拽袖角已经没用,她遂紧紧拉着少年一根手指头。

息扶黎感受到那软软的小手浸润出汗湿,不安畏惧的力道,当即抬手将小姑娘搂进怀里,端起案几上的清茶,喂了小姑娘一口。

小姑娘伸出嫩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嘴皮,补充道“大黎黎快赶她走,她不是好人。”

息扶黎应了声,他眸光锐利如冰刀地扎过去,冷喝道“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

王婆子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再地,她不断磕着头道“世子饶命,世子饶命,是有人唆唆小的那么干的,还倒给了小的银子,让小的务必将这小姑娘带到黑市,不关小的事啊”

息扶黎冷哼一声,看了伏虎一眼。

伏虎心领神会,当即扭着王婆子,像拖死狗一样,将人拽了出去。

王婆子哭喊求饶的声音渐行渐远,小姑娘抬起头来,又黑又大的瞳眸映着少年的模样,崇拜汩汩涌出,像日光下飞扬的五彩泡泡。

“大黎黎真厉害”小姑娘拍手称赞道,末了又说“大黎黎保护了酥酥,等大黎黎老了,酥酥就长大了,酥酥也会保护大黎黎哒”

小姑娘还挺懂感恩的心思。

少年俊脸却是一黑,老他能有多老不过也才大她十来岁罢了。

他捏了捏小姑娘白嫩小脸,略带使力。

小姑娘许是被捏疼了,连忙去扯他手“痛痛,大黎黎不要捏酥酥,好痛痛的呀。”

少年哼了哼“有几个小姑娘想见你,可要见一见”

酥酥忙着揉自个小脸,不理他。

息扶黎扬手,当即侯在门外的北苑管事领着的五名六七岁的小姑娘进来。

这些小姑娘面容苍白,眸光怯懦,身形也细瘦的很,露在衣裳外头的肌肤,依稀能见淤青伤痕。

走在最后的那小姑娘很是怪异,她好似不会走路,每走两三步,就想弯腰四肢着地的去爬。

边上的小姑娘每每这个时候,就拽着她,那小姑娘适才又同手同脚,姿势别扭地走上几步。

姜酥酥扭头去看,她小小的惊疑了声,又回头看着息扶黎。

息扶黎耐心解释道“她们都是之前被酥酥救了的小姑娘,有三人已经找着家人被接回去了,这五人走之前想见见酥酥。”

听闻这话,酥酥犹犹豫豫地滑下少年大腿,迈着小短腿靠近五名小姑娘。

五人里,其中一身量最是高挑,眉目秀雅清贵的姑娘弯着嘴角说“你就是酥酥呀我叫白晴雪,户部侍郎白家的姑娘,谢谢你救了我。”

息扶黎好似并不意外,救出的小姑娘他早便做了查探登记。

这白晴雪正是户部侍郎白燕升的嫡次女,于半年前走失,白家还好一阵找寻,不想却是被卖到了胡商酒肆里。

息扶黎想起白燕升,那个黑脸男子,脾性最是迂腐古怪的,在朝堂中谁的队伍都不站,一门心思捣弄自个户部那一亩三分地,更是对谁都不假颜色。

不过现在么息扶黎瞅着矮墩小肉包的姜阮,眸光微暖。

托小姑娘的福,他可是朝堂中头一个让白燕升笑脸相迎的世家勋贵来着。

小姑娘并不知道这些,她扭着小肉手,黑眸一眨一眨望着白晴雪,好一会才慢吞吞的说“你也姓白呀酥酥认识一个坏坏的小公子,也是姓白哦。”

她说着偏头想了想“对了,他叫白言之,可坏可坏了,老是说酥酥的坏话酥酥不喜欢姓白的,哼”

白晴雪脸上笑意一凝,同为小姑娘,到底还不会掩藏心思。

她张了张嘴,期期艾艾的道“白言之,是我二哥”

酥酥眼睛睁大,咦一家人

白晴雪生怕被小姑娘厌弃,她赶紧摆手说“我家大哥很疼我的,二哥最是怕他,酥酥不要担心,我回去后,就让大哥教训他,保管他不敢再欺负你了。”

这会正和一家人往端王府来接人的白言之,浑然不知端王府等着他的是如何的水深火热,他只是背脊生寒,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然而,那狗洞本来就小,洞口还很不平整,钻过去容易,退回来却更难。

只见小团子咿呀轻喝,小屁股又扭又拱,退了半寸出来,腋下的位置又被卡住了,她脚下还一滑,小小的珍珠绣鞋也弄丢了。

雪白的罗袜沾染上土屑,里裤裤脚随着小团子动作往上翻卷,就露出一小节白嫩如牛乳的小脚踝来。

盖因小团子皮嫩的很,那点肌肤让地上干枯的竹叶一划,就是道道渗血的殷红伤口,映着娇娇嫩嫩的肤色,很是让人心疼。

小团子这会才慌了,狗洞那边,顺时就传来细细的哭声。

姜玉珏心都揪了起来,他几步上前,蹲小团子边上,赶紧给她理好小粉裙子,并柔声道“酥酥别怕,大哥来了啊。”

头在狗洞那边的小姑娘一愣,肉嘟嘟的小脸擦伤沾了土,细软的发髻散乱,还顶着一片一片的竹叶,很是狼狈。

“酥酥,你别动,大哥这就帮你弄出来。”姜玉珏安抚了人,又把绣鞋捡回来,适才低头去看那狗洞。

小姑娘黑圆的大眼睛里还悬着泪珠儿,她细细弱弱的问“是玉珏大哥哥么”

“嗯,是我,我来接你。”姜玉珏皱起眉头,伸手摸了下狗洞边缘,回头对息扶黎道“这狗这洞口不平整,酥酥卡住了,怕是要劳烦世子请个心细的匠人来敲下一圈。”

事关福瑞安危,息扶黎倒也上心,支使了伏虎去请人,他径直走到墙根边,冷哼道“你当自个是狗么见洞就钻”

但凡稚童,最是懂仗势欺人的道理。

姜阮亦是,这会姜玉珏在身边了,她便半点都不怕息扶黎

小姑娘哼哼唧唧,小嘴叭叭的就跟姜玉珏告状“玉珏大哥哥快弄酥酥出去带酥酥回家,大黎黎是最大最大的坏蛋,他要吃了酥酥,他是小猪猪不跟酥酥拉钩钩,说话不算话,是坏孩子”

姜玉珏哭笑不得,他瞥了眼面色不善的息扶黎,赶紧打断小姑娘“我知道了,你别动,小心磨破皮。”

息扶黎气得心肝都疼了,这小没良心的兔崽子

怎不说他送她一大堆的糕点呢

怎不说他给她找大夫看伤呢

怎不说他大闹西市,从那个癖好恶心的胡商手里把她救回来呢

怎不说他免除她注定的破相之危呢

相貌昳丽的少年世子面容都扭曲了,他双手叉腰,恶声恶气的道“明摆着告诉你,大坏蛋是亲王世子,你大哥,哼,就是一小小的秀才书生,大坏蛋一根手指头都能捏死他”

哼哼,最为关键,一个短命鬼可谁都护不了

小姑娘显然不懂这些,但是最后一句话她听懂了。

她在狗洞那边默默又逗起肉短的手指头来,好一会才可怜巴巴的说“大黎黎,酥酥错了,酥酥不该说你坏话,酥酥不乖,酥酥会改的”

这见风使舵的速度,简直无师自通。

少年世子背靠墙,双手环胸,下颌一扬,骄矜又傲慢“哼,晚了本世子决定,要把你留在王府,看哪天瘦了,我就吞了你打牙祭”

小姑娘打了个抖,扁着嘴,整个人都焉了。

姜玉珏没吭声,他抿着唇,若有所思,本以为接回酥酥很容易,谁知道这端王世子作哪门子的妖,死拽着不放人,如今倒是很难办。

这当,伏虎找了王府中雇养的泥石匠人过来,那匠人瞅了圈狗洞,叮嘱了酥酥千万莫动后,才摸出平素用的物什器具开始凿洞口。

许是担心小姑娘会害怕哭闹,姜玉珏就在一边时不时开口安抚。

不过片刻,小姑娘顺利从狗洞里退了出来,一见她那脏兮兮的一身,还有脸上的擦伤,姜玉珏简直心疼坏了。

他摸帕子蹲身给她擦脸擦手,低声道“酥酥,大哥哥怕是今天带不走你了,你好生听世子的话,乖一些,大哥哥让五哥哥每天都过来陪你玩耍好不好”

小姑娘眼圈瞬间就红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姜府分明就在隔壁,她偏生就是回不去。

她抽噎了声,张开双手软软地抱住姜玉珏脖子小声呜咽起来,跟被丢弃的幼兽崽子一样可怜。

息扶黎皱起眉头,想也不想伸手就将小姑娘从姜玉珏怀里拎出来。

姜玉珏面带疼惜,踟蹰道“酥酥每晚入睡前都要喝一小碗杏仁羊乳,半夜要给她盖一次被衾,早膳要先用一盏糖酪浇樱桃,天气渐热,不可让她多贪凉物”

息扶黎不耐烦了,拎起小姑娘转身就走。

姜玉珏叹息一声,并未急着追上去,他站在一片翠竹幽篁间,心头竟生了一种自家窝里软萌萌的幼崽,被头霸道的恶狼张嘴就叼走了的错觉。

纵使不愿不舍,但打不过恶狼,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

小姑娘软软啜泣了两声,晓得事不可违,很快也就不哭了。

她被拎的不舒服,遂跟少年伸手索抱“大黎黎,抱抱酥酥,酥酥很乖的呀。”

少年世子嫌弃斜她一眼,暖色薄唇无情地吐出一个字“脏”

小姑娘整个人都僵住了,许是从没被人这样嫌弃过,委屈的小嘴扁成一条线,还抖了起来,眼看就又要哭了。

清透无机质的琥珀凤眸沉了沉,少年脚步微缓,到底最后还是将小姑娘单手抱了起来。

他凶恶的警告她“不准靠过来”

哪知,堪堪一会功夫,就又响起少年暴躁的咆哮声“姜酥酥,你的鼻涕往哪擦呢”

从见着酥酥就一直缩在角落里,不曾吭声的姜明非,这会才看着一大一小离开的背影,面有不甘的道“大哥,就这样让端王世子带走酥酥了”

姜玉珏看了他一眼“不然呢让父亲早朝当众弹劾亲王世子”

姜明非飞快说“那也成,再是亲王门第又如何,父亲也是朝堂肱骨”

“闭嘴”姜玉珏厉声打断他的话,“你可曾为酥酥考虑过一旦传出酥酥被亲王世子视为禁脔,往后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姜明非低头,他嗫嚅小声道“酥酥不才五岁么,这有什么关系”

姜玉珏目光幽深地盯着面前的幼弟,他常年住在学院,竟是不知好好的一孩子已然长歪了。

“目下是没有关系,往后呢,你要京城众人一提起酥酥,就把这遭溜出来说上一说”姜玉珏甩袖,他不再理会姜明非,直接追着去了澜沧花厅。

待姜家两兄弟二次踏进澜沧花厅,娇娇软软的姜阮已经被打理干净还换了身衣裳。

她坐在门槛边,手里捏着那糖衣悉数化去,脏的根本不能吃的糖葫芦。

姜玉珏走近,目光柔和问“酥酥,怎的不进去”

姜阮抬起头来,她看着姜玉珏甜甜喊了声“玉珏大哥哥。”

紧接着,小姑娘无邪单纯的目光就落在姜明非身上。

她噘了噘嘴,将手里的糖葫芦往姜明非面前一送,绵绵糯糯的说“五哥哥,酥酥不要你的糖葫芦了,你不要把酥酥给别人好不好”

在他怀里的小姑娘扭过头来,不明所以地盯着画像看了会,忽然拍手道“呀,是奶娘的啊,奶娘在纸上了。”

画像白纸黑墨,寥寥几笔勾勒,虽不细致,但十分有神音匀,以至于姜程远和姜玉珏一眼就认出了画中人。

那画中人年约四十七八,额头光洁,眸光锐利,鼻尖微勾,带几分犀利,薄唇寡情,显得冷肃而不近人情。

姜程远皱起眉头收了画像,一时没有言语。

一边的云娘心头惴惴不安,她踟蹰问道“老爷,可是酥酥奶娘怙妈有何不妥不然我差人唤她过来”

姜程远和姜玉珏对视一眼,姜程远道“唤来也好。”

云娘遂小步到门边,招来自个婢女去传唤。

漫不经心的尊荣少年一弹袍裾,鸦色袍裾四散开来,隐约露出他那双大长腿的轮廓,精瘦却暗含张力。

只见他下颌一扬,嘴角勾起讥诮“人,本世子是一定要带走的,不管她是什么身份”

姜程远掐着黑须尖,皱起眉头道“世子,这怕是不妥,酥酥乃是我姜家人,这画像上的人,也更是我姜家人,于情于理世子的要求都过份了。”

息扶黎冷冷一笑“酥酥是本世子两百两银子买来的,和你姜家没有关系。”

他不给姜程远说话的机会,继续又说“本世子要的人,你不给试试本世子给小姑娘张目,看谁敢拦”

姜程远眉头皱的越发深了,他脸上已经带出怒意。

他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息扶黎这样明目张胆地抢人,如此厚颜无耻,简直卑鄙出新的境界,叫他大开眼界。

“世子”他肃着张老脸,理直气壮的说“我很感激世子对酥酥的救命之恩,他日姜家定会重谢。”

息扶黎斜睨过去,怒极反笑,老匹夫想翻脸不认人,美得他

“大恩不言谢,不必客气,”息扶黎大手一挥,“本世子买自个的人,给自己人报仇,有你姜程远什么事”

姜程远被噎的想吐血,一代大儒,表情青青白白,竟然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姜玉珏将怀里懵懂茫然的小姑娘安放到锦杌上,他垂眸摸了摸小姑娘细软发髻,转手捻起案几上娇艳欲滴的红樱桃塞小姑娘怀里。

小姑娘黑眸一亮,小肉手捧着红艳艳的樱桃,高兴地主动偏头蹭了蹭姜玉珏手心,软糯的跟毛茸茸的小兔子一样乖巧。

见着这样贴心的幼妹,姜玉珏心头的冷凝消散几分。

他抬起头来,从容不迫地道“承蒙世子厚爱,世子有甚要求尽管提,我姜家必然竭尽全力满足世子,但酥酥始终都是姜家人,此事闹将开来,对你我两家都不好。”

听闻这话,琥珀凤眸微眯,带出狭长眼线,颇有几分难以接近的清贵。

息扶黎低笑两声,鄙薄地扫了姜程远一眼“难得姜家还有个明白人,姜大人你老了。”

初初才四十出头的姜程远倍觉胸口一痛,仿佛无形中中了一箭,真真扎心。

息扶黎目光落到专心致志啃樱桃的小姑娘身上,小姑娘浑然不觉厅中气氛怪异,她抓着樱桃,跟啃松果的小松鼠一样不断往嘴里塞,将两颊都塞得鼓鼓的。

娇嫩如花苞的小嘴沾染上樱桃汁,她还时不时像小狗崽子一样舔舔,娇憨又可爱。

尊荣少年单手撑头,意味不明的道“端王府上下,都很喜欢酥酥,其中尤以本世子为最。”

旁的话他却是不说了,只朝小姑娘招手“酥酥过来。”

小姑娘瞥了他一眼,晃了晃悬空的小短腿,抱起装樱桃的荷叶白玉盏跳下去,哒哒跑到少年面前。

小姑娘以为少年也馋了,遂扒拉了下盏中的樱桃,一颗一颗地数过去,最后挑出最大最红的一颗,踮起脚尖,够着手伸到少年嘴边。

“大黎黎,吃。”小姑娘前发齐眉,小脸上的老疤落了,露出薄粉色的细皮来,白白嫩嫩,软萌萌的跟白乎乎包子一样。

少年低头,暖色调的瑰色薄唇轻启,含住樱桃,再是舌尖一卷,就扫进嘴里,轻轻一咬,酸酸甜甜的汁水顺舌而下。

樱桃,倒真是好味道。

息扶黎弯腰,将小姑娘抱自个腿上坐好,厅中众人就见小姑娘自个啃一颗樱桃,还不忘往少年嘴里塞上一颗。

姜玉珏顿觉酸溜溜的,那酸味从胸腔之中上浮,一直浸到牙根。

小姑娘素来喜零嘴儿,最是馋的很,可也最是护食。

半年前,小姑娘刚来姜家那会,他硬是花了两月功夫示好,小姑娘才肯分他一点自个不喜欢的零嘴儿。

可这会,不过几天功夫,自家软萌萌的幼妹竟然跟个外男这样好了

仿佛看穿姜玉珏的心思,息扶黎一手掌着小姑娘后背,以防她摔下去,一边挑眉看过去。

那目光,挑衅又得瑟,叫人火大的很,恨不能将之按在地下狠狠揍上一顿

云娘细眉蹙起,她看了圈姜家父子,上前开口道“酥酥,来母亲这里,莫叨扰到世子了。”

小姑娘刚往息扶黎嘴边塞樱桃,听这话,动作一顿,不顾少年已经张开的薄唇,竟是受惊般地收回自个的手,猛地塞进了自己嘴里。

少年咬了个空,吃了一嘴的空气,寡淡无味。

他不满地冷哼一声,眸光幽深地看着云娘道“本世子就喜欢她叨扰,你哪里冒出来的葱,滚一边去别碍着本世子的眼。”

他再是不明其中隐情,可看小姑娘的反应,也能断定这母女情分定然是极差的。

但凡稚童最是能感受到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小姑娘这样乖,更不会说谎。

故而少年已经认定,云娘待酥酥,决计是很不好的。

云娘让息扶黎吃了个挂落,脸上无光,眼圈瞬间就红了,她求助地看向姜程远。

然,姜程远再是朝堂肱骨,对上跋扈恣意的端王世子,那也是无可奈何的。

云娘见姜程远隐晦地摇头,她心一沉,垂眸沉眼,退到一边暗影中不吭声了。

这间,奶娘怙妈到了,妇人穿着宝蓝色提花褙子,唇如刀削,面无表情。

她进来,还没来得及跟厅中众人见礼,姜酥酥蹦跶了两下,朝她挥手喊道“奶娘,奶娘酥酥在这里。”

此为防盗章 小姑娘呐呐地逗着小手指头, 心虚不已的时不时觑少年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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